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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反手扣住沈玉鸾执笔的指尖,拇指重重碾过那点朱砂印,轻笑一声。
沈玉鸾倏地抽回手,东珠耳珰扫过发烫的耳垂:“还不快去。”
陆怀钧收回手,指尖掠过她掌心,感受到她细微的颤动,温然一笑,深深一揖退出房门。
铜灯昏黄,沈玉鸾的裁刀重重划过账册。
三日前运往洛阳的生丝数目,被朱笔圈出——八百匹绢,竟只卖了一千两。
按市价当值一千六百两。
若逢灾年,生丝涨价,绢价也应随之攀升。
沈玉鸾看着账册,洛阳生丝产量锐减,生绢价格却不升反降,实在蹊跷。
“当!”
玉镯磕在鎏金铜雀镇纸上,檐下守夜的侍女兰芷缩了缩脖子。
沈玉鸾腕间的翡翠镯采自陇西玉矿,此刻在烛火映照下,仿若寒潭凝冰。
“去岁腊月,还是一千六百两。”
她指甲掐进宣纸,朱砂在“永丰仓”
三个字上洇开。
廊下,脚夫王老六盯着草鞋尖上沾的潼关黄泥,汗珠顺着脖颈,滚进粗麻领口。
春寒料峭,他贴身的葛衣却已湿透。
“吱呀——”
沈玉鸾猛地推开门。
王老六膝头一软撞翻了漆盘,乌木算筹滚落一地。
沈玉鸾广袖间逸出缕迦南香,混着墨汁的苦味扑面压来。
“关中的生丝,究竟折在哪个码头?”
王老六喉结滚动,瞥见她手中账册上赫然列着“永丰仓”
的朱砂印。
那是长安最大的官仓,印鉴本该是玄色,此刻却红得瘆人。
他想起半月前,潼关渡口的玄铁官船,漕工们将数匹红绸夯进船舱。
官船外一片萧瑟,岸上灾民盯着空碗,夯石的闷响混着婴孩啼哭。
“小、小的只管运货……”
王老六佝偻着背,几乎贴到地面,“关中大旱,潼关往西……河道早干了,商队改走陆路得加三成脚钱。”
“人、人都逃了……没人买生绢啊……上头不让说,转运使司的船还天天往长安开……”
他摸着袖袋里驿丞塞的银豆子,说是封口费。
“沈家的生绢全被当地官员压价,充作贡品了……沈娘子……”
他猛地咬住舌头,一再俯身,“我……我不能说了、不能说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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